2020-12-30 14:26:12
果農在果園內采摘錦橙。 資料圖
編者按 明星農產品如何在市場競爭中長盛不衰，是一個社會普遍關注的話題。事實上，明星品種的更新?lián)Q代，既關系到地方特色產業(yè)發(fā)展的持續(xù)性，也關系到農民增收的穩(wěn)定性，是一件重大且具有相當挑戰(zhàn)性的事情。這些年，各地在這方面做了不少探索，本文關于四川蓬安縣錦橙的調查頗具代表性。很多時候，一個品種的起落回升，往往牽引著一個產業(yè)的潮起潮落。
近日，四川省蓬安縣柑橘傳統(tǒng)產品錦橙漸趨成熟，步入產業(yè)帶，道路兩旁黃澄澄的果實綴滿枝頭，豐收帶來的喜悅無以言表。但部分果農依然心存擔憂。金溪鎮(zhèn)沈家壩村委會副主任曹習平說：“往年收購的車絡繹不絕，但今年收購客商人數難比往年。”
錦橙系列是蓬安縣柑橘傳統(tǒng)品種，源于上世紀50年代。錦橙100號成熟于上世紀70年代，并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獲得國際國內多項大獎，2011年獲國家農產品地理標志登記。目前，蓬安縣錦橙100號種植面積曾達10萬畝，但目前僅剩2萬余畝，僅占該縣柑橘總面積20％。
盡管錦橙吃起來細嫩多汁、酸甜適中，種植起來技術難度和管護成本都不太高，但銷售價格總是上不去。利溪鎮(zhèn)闕家壩村從事了40余年柑橘種植及銷售的楊壽忠說，今年他已銷售了8萬余斤出去，價格僅1元/斤，比去年每斤低0.2元，還不知后續(xù)價格如何。
面對尚未消散的新冠疫情，年初已經出現滯銷現象的柑橘市場，在又一個柑橘豐收季來臨時，銷售行情更是撲朔迷離。對于錦橙100號這個曾經輝煌過、給蓬安帶來諸多榮耀的品種，在如此低迷和復雜變幻的市場，究竟該如何為其鋪設一道錦繡前程呢？
明星品種 優(yōu)勢突出
據《蓬安縣志》記載，早在1987年，該縣就將長期以來積累的實驗和研究成果匯編成《錦橙100號豐產栽培技術》。1993年，蓬安縣原農業(yè)局和原質量技術監(jiān)督局又共同形成錦橙100號產前、產中、產后系列生產技術質量標準，隨即對全縣果農進行了廣泛和深入培訓。
“我們沈家壩村從上世紀60年代就種錦橙，2007年后大面積種植錦橙100號，現在13年了，總面積達七八百畝，包括其他品種在內，全村柑橘種植面積1100余畝。”曹習平說，全村家家戶戶把所有的地都用來種柑橘，人均收入2.5萬元以上，早就實現了小康。
果農楊壽忠高中畢業(yè)就在家種錦橙100號，如今40多年了。走進闕家壩村連綿不斷的柑橘園，一株株果樹如同撐開的巨傘，每一株樹齡都在20年以上。“春節(jié)后外出打工，11月回家采摘，賣完就過年，屋里外頭雙兼顧。這在柑橘產業(yè)帶是普遍現象。”楊壽忠說。
本世紀初，蓬安縣發(fā)出加快建設“中國錦橙第一縣”的號召，通過多年努力，截至2010年，在20余個鄉(xiāng)鎮(zhèn)共發(fā)展錦橙100號800余萬株，總產量達2億斤，優(yōu)質果率達60％。
“農民喜歡這個老品種，不愿意換其他的，原因在于經過幾十年積淀，大家已經成熟地掌握了錦橙100號的種植技術，加之種植成本和管護難度比其他品種都低。”蓬安縣果蔬技術指導站站長周繞紅表示，現在不怎么去管它一畝都可收入四五千元，如果一換那就得再等幾年才有收入。
“種錦橙100號一年只需施一下肥、治一下蟲，無需疏花疏果，無需套袋，采摘后也無需冷藏，每斤生產成本僅為0.3元左右，現在流行的晚熟柑橘前期要?；ū９笃谝杌ㄊ韫?，果子到一定時期還要套袋，采摘后必須進冷庫，每斤成本在1元以上。”楊壽忠說。
摘下一粒錦橙100號，均呈鵝蛋形拳頭大小，切開后水分四溢，果肉鮮嫩無籽，放一瓣入口，甜帶微酸。“相比晚熟柑橘，錦橙100號果酸含量高得多，當前人們普遍追求健康生活，吃錦橙100號更能有益身體健康。”蓬安縣農業(yè)農村局質量安全與品牌股袁偉說。
遭遇瓶頸 發(fā)展受限
身為蓬安人，現在南充工作的陳志回憶說，早在20年前，錦橙100號就能賣上1元/斤，春節(jié)前后最高可賣到一斤七八元，得知現在仍停留在1元/斤，他感到十分詫異。
盡管每斤生產成本僅為0.3元，可扣去成本后利潤也僅為0.7元左右。“其他雜柑（晚熟品種）處理價都有3元/斤，就算除去成本1元，每斤利潤也有2元，況且雜柑產量跟錦橙也差不多，豐產期一畝至少四五千斤，這樣比較，畝均純利潤就相差很大。”楊壽忠說。
曾經，蓬安錦橙100號被當成耀眼的產業(yè)明星被各地引種，近幾年蒸蒸日上的眉山丹棱縣就大量引進過，但丹棱等地如今靠種植春見、不知火等晚熟品種讓果農脫貧致富了。反過來，如今是南充市號召各縣區(qū)大面積發(fā)展晚熟柑橘，今年總面積須達到100萬畝。
“市里年年下任務，每個縣一年幾萬畝地增長，蓬安縣目前晚熟柑橘已經發(fā)展到6萬畝了，全市去年底晚熟柑橘達到80余萬畝了，今年達到100萬畝沒有問題。”周繞紅說，由于受潰瘍病的影響和晚熟新品種的沖擊，蓬安錦橙100號種植面積近年來縮減得很快。
錦橙100號1989年獲評全國名優(yōu)果品，1999年、2001年連獲國際農業(yè)博覽會“名牌產品”稱號，2005年榮獲中國西部國際農業(yè)博覽會銀獎……難道要讓這個優(yōu)良品種自然消亡嗎？“我們也想做大做強，但如果產量上來了，果農賣不出去怎么辦？”周繞紅一語道出了縣委、縣政府的兩難。
“從事銷售錦橙100號多年，從賣幾萬斤到幾百萬斤，最高峰2018年賣出去900萬斤，價格是年年走低，今年才賣出去8萬斤，目前庫存二三十萬斤；這些天我請了二十幾人采果，每天三五萬斤源源不斷地從各個果園運來，不知后面能賣啥價錢！”楊壽忠擔憂地說。
曹習平說，沈家壩村果農心態(tài)還算穩(wěn)定，盡管沒人來上門收購，他們打算再留樹一段時間，采摘下來后通過窖藏和屋藏，到春節(jié)前后再拿出來賣。“可是，千萬遭不得下雪，氣溫一旦降到0℃，所有的果子都得報廢，那就意味著血本無歸，因此還是很擔心。”
尋找出路 拓展市場
沈家壩村也組織了水果專業(yè)合作社，專門選出能人負責銷售，多年來與各地客商建立了穩(wěn)定的供銷關系。楊壽忠有兩家公司和一個果園，除了銷售自己的產品，還要在周邊大量收購其他人的，然后組織銷往蘭州、昆明及江蘇、山東等地。
“這些國內銷售的傳統(tǒng)模式都是被動的，受市場風向和消費者的喜好習慣制約很大?？偸潜粍e人牽著鼻子走，人家說什么價錢就什么價錢，否則人家不收購，我們自己無法消化。”楊壽忠說，“所以一到了11月，大家便忙著下果，生怕賣不脫，其實真正熟透還要半個月左右。”
據有關調查，今年三四月份，因受新冠疫情影響，國內一些晚熟柑橘主產區(qū)產品出現了嚴重滯銷。果農擔憂：目前疫情尚未消失，又正逢部分品種成熟期，柑橘滯銷問題會否再次出現呢？在南充市晚熟柑橘高歌猛進的趨勢下，錦橙100號會不會雪上加霜呢？
一個品質不錯傳統(tǒng)老產品，怎樣才能在荊棘滿布的道路上殺出一條路？業(yè)內人士認為，唯有不斷加大品牌宣傳力度，培育有實力、有話語權的本地銷售龍頭企業(yè)才是辦法。
事實上，近年來，蓬安縣出臺了不少扶持柑橘產業(yè)的政策措施，例如每年拿出500萬元用于基地維護、改造和提升。但據悉，這些資金多是用于晚熟柑橘新品種，對于錦橙100號這種老品牌的宣傳和市場扶持力度并不大。
楊壽忠的企業(yè)在蓬安業(yè)內算是上了規(guī)模的，但依然不能挑起帶動產業(yè)發(fā)展的“龍頭”重任。不過，今年盡管行情趨冷，但出現了一個可喜苗頭：那8萬斤錦橙100號是武漢一家外貿企業(yè)主動聯(lián)系要的，銷往目的地是俄羅斯。“只要外邊市場一打開，走的量就是非常巨大的！”
周繞紅表示，一個成熟品種難免受到“遠香近臭”規(guī)律的影響，如果堅持走外貿的路子，再有這方面的本地龍頭企業(yè)引領，使錦橙100號這樣的優(yōu)質產品能受到國際市場青睞，政府再回過頭來根據市場需求引導產業(yè)做大做強，錦橙100號有很大可能重新?lián)碛幸粋€錦繡前程。記者 李傳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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