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-03-02 10:38:00 孔明
孔明,作家,陜西省作家協(xié)會理事,著有《書中最相思》。 文筆率性,文心率真,不阿附時尚,不跟風潮流。幽默、風趣,鮮活、生動,以個性的語言還原并呈現(xiàn)漢字本色、詞語魅力。散文清新,隨筆輕快,具有文字閱讀快感,富含禪思感悟,富有思想火花。
孔明
我說饅頭、面包是白面做成的,白面是小麥磨成的,小麥是地里長出來的,冬播夏收或者春播秋收是很辛苦的,算廢話嗎?對在農(nóng)村摸爬滾打中長大的人來說,當然是廢話,但對城里不愿輸在起跑線上的孩子來說則未必!莫謂我咸吃蘿卜淡操心,且聽我道來,就知道我說的有無道理。
1984年暑假,我們歷史專業(yè)的大學生去乾陵參觀時,公路上曬著麥子。一位女同學彎腰蹲下,手抓一把麥粒問:“伯伯,這是啥呀?”蹲在一旁的老農(nóng)面目慈祥,笑瞇瞇答:“麥!”女同學一臉困惑:“麥不是白的嗎?”老農(nóng)笑吟吟道:“我娃是城里長大的,不懂得,麥磨成面就是白的。”說著,將一粒麥子用指甲掐開,露出白面。女同學滿臉潮紅,卻也滿臉喜悅,自言自語:“我還以為長出來的麥就是面粉!”我當時就在旁邊,很不解她如此孤陋寡聞,另一位同學向我解釋:“她是在機關(guān)大院長大的!”我才懂得原委。
小學語文課本里有一首唐朝宰相李紳的《憫農(nóng)》詩:“鋤禾日當午,汗滴禾下土。誰知盤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作為農(nóng)家孩子,我是心領(lǐng)神會的。土地是農(nóng)民的命根子,是因為土地能種莊稼,能打糧食,能當飯吃。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應該記憶猶新,一些農(nóng)村青黃不接的時候,一粒糧食都舍不得糟蹋,飯粒兒掉到地上,猶有人撿拾起來放進嘴里。什么叫揭不開鍋?鍋里沒米,揭開鍋只能喝白開水。在我們村里,娃娃都盼收麥,新麥磨成面,蒸成白饃,吃到嘴里就是人間美味。場上曬糧食,人人面上都喜形于色;家里糧食滿倉,一家人都心里踏實;看見滿甕、滿罐的雪白面粉,哪個娃心里不美滋滋的?往后上學去,起碼不餓肚子了。
不,我不是在憶苦思甜,我是想說明一個淺顯得不能再淺顯的道理:糧食來之不易是真的,糧食彌足珍貴絕不是說說而已,糧食不可或缺更不是傳說。糧食就像水,沒水喝,行嗎?糧食就像空氣,不呼吸,行嗎?遺憾的是,越是貴重的,越容易被人普遍忽視、輕視;越是要命的,越是被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。過去在農(nóng)村請客吃飯,最講究吃白饃、白米飯,禮尚往來,送的也是白饃、掛面。在此我順便普及一個常識,所謂白饃,就是純麥面饃。在吃不飽的年月里,農(nóng)民能吃上黑饃就不錯了。所謂黑饃,就是麥面里摻了苞谷面,那麥面還是磨面時收的二茬面,頭茬面是留作搟面條的。白饃之所以白,也是因為面粉是頭茬的,相當于現(xiàn)代超市售賣的特粉。
城鎮(zhèn)在擴張,所謂空巢老人、留守兒童,都主要在農(nóng)村,因為青壯年農(nóng)民都進城打工了。有種說法:“無工不穩(wěn)。”工,當然是指工業(yè)。在此,我想發(fā)一聲問:“無農(nóng)就穩(wěn)么?”農(nóng),我是指農(nóng)業(yè)。我覺得,對于農(nóng)業(yè),我們應該保持一種敬畏之心、珍惜之情。
如今對于吃食來說,現(xiàn)代人越來越講究了,講究之一就是以不吃、少吃主食為時尚。這是因為我們的生活富足了,開始追求更加健康、營養(yǎng)的美食做法。但我們更要記得糧食的來之不易,我曾對一位減肥的女士說:“記住,主食,也就是糧食,永遠是美食美味的黃金儲備。”舌尖上的中國,底氣應該是糧食,而不是別的,更不是揮霍、浪費!這些事情,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思之,再思之。